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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些過往的事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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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些過往的事情

一大清早,帶土就看見有不明生物在門外探頭探腦。

——雖然霧霭蒙蒙,但身型怎麽都像是大小姐。

他頂著兩個黑眼圈,坐起身,有氣無力地門外的人招招手,“你站在外面做什麽,進來坐啊。”

明站在門口沒動。

她揚起下巴,假裝平靜地試探:“我還沒有去休學手續。”

“為——?”

他難以理解,可是話還未完,他便看到明略帶緊張的臉色。

帶土瞬間察覺到她那點小心思,鋒利的眉梢帶了點笑意。他恍若未聞,假裝平靜地說:“那你去辦吧,反正你哥哥還沒來接你。”

明的臉色瞬間衰敗下去,變得蒼白無比。

喪失了精氣神,她整個人猶如一朵枯萎的玫瑰花幹癟下去。

“……居然騙我。”

沒等帶土回答什麽,她幾乎是立刻轉身就走。

帶土趕緊翻身下床,他赤著腳追了上去,笑哄道:“我開玩笑的,對不起,等花信來了,我們就一起去,好嗎?”

明拿白眼瞪他。

帶土訕笑一下,像拎小雞崽崽一樣,不由分說地把大小姐拎了回去。

大小姐奮力掙紮了兩下,發現壓住腰部的手臂愈發緊收起來,便鼓著臉頰一聲不吭。

直到回房,他把她按回了椅子上——

“明,”他彎下腰戳了戳她的臉,賠笑:“都是我不好。”

黑發少女沒憋住氣,嘴角一彎,眉眼中終於褪去了一點怒意。

只不過她還是不肯跟他說話。

帶土自顧自開口:“不過,還是要回去一趟,我陪你一起回去。”

明瞬間瞪大了眼眸:“你跟我一起?”

帶土平視她,點了點頭,“是的。”

話一脫口,大小姐就露出了困頓的表情。思慮片刻後,她抿了抿唇,有些不確定地詢問道:“那我們到時候一起回來嗎?”

帶土:“大概會的。”

“……大概?”明揚了揚眉,有些不滿。

“先不說這個,在走之前,我想先和你確定一件事,”他蹲下身,將手放到明的膝蓋上,“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。”

他神色平靜,話語中還帶著點嚴肅。

明:“什麽?”

對方深吸一口氣,擡起那雙漆黑的眼眸,認真地凝視著她,一字一頓地開口——

“你究竟是——”

“怎麽樣看待自己的家庭的呢,明?”

這樣的問題讓明皺起了眉。

似乎覺得有些為難她,帶土又補充:“不用那麽著急回覆我。”

幾乎沒有任何思考,明同樣認真地回望他,回答:“父親和母親在的時候,真是令人壓抑絕望啊。”

這個剛剛失去親生母親的小姑娘,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喜迎摯愛,還帶回了一個比自己大上許多的男生。

他們三個人親親密密,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局外人。

——且不論將來的繼承權如何,光是父親摟著陌生女人,眼裏迸射出的喜悅就足以令她心碎一地。

或許在更早以前,母親還在纏綿病榻之際,他們就已經舊情覆燃。

“我很討厭他們。”明說。

在回憶起往事的時候,明依然覺得唇齒間發苦,但她已經不會再為這件事哭泣了,她很冷靜地補充道,“比見到宇智波花信還要討厭。”

*

明的母親和父親是自幼雙方父母定下的親事。

家中的長輩互換了兩人的庚帖之後,便寫下了婚書,交換了信物。

宇智波信真、宇智波春奈。

兩個相似的名字懵懂地連在一起,工工整整地書寫在了燙金婚箋上,隨著歲月的流逝卻釀就了悲劇。

其實最開始的時候,情況並沒有這麽糟糕。

因為住得近,兩人從小相伴著長大。

和很多愛惡作劇的孩子一樣,年長一些的信真老是欺負小春奈。

他會弄臟她的新衣服,會把臟兮兮的手蹭到她的臉上,會帶她一起爬樹,然後把瑟瑟發抖的小春奈獨自一人丟到樹上。

這樣的小事數不勝數。

但有時候他也會牽著她的手,一起沿著南賀川走過,也會強硬地塞給她一把糖,捏著她的臉頰,惡聲惡氣地說道:“你以後是要嫁給我的,春奈。”

年幼的春奈對他簡直是又恨又怕,看見他就會害怕得哭著跑回哥哥的懷裏。

每到這個時候,她就會哭著跟自己的大哥說:“我長大以後,才不要嫁給他呢。”

信真哈哈大笑,還惡劣地給春奈取了一個聽起來有些可愛的外號。

結果,春奈更討厭他了。

日月如梭,兩個人就這樣磕磕絆絆地長大了,關系卻絲毫沒有任何改善。

巧合的是,信真和春奈上了同一所國中。

同年開春,與春奈最親密的大哥因病去世。

下半年,她的二哥又因工作變動而不得已遠赴他鄉。臨走前,留著一頭長發的二哥小心翼翼地將小春奈托付給信真,叮囑:“我的妹妹性格乖巧,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。”

信真應下了。眼神十分堅定。

可是春奈太討厭他了。當時他的成績也並不好。

她不要他接送,也不要他給她帶飯。她寧可餓著,寧可一個人走那些漆黑的小路,也害怕跟他獨處。

學校到家的路要經過很多崎嶇蜿蜒的小路。

那天下著大暴雨,所有的路都漫上了水。春奈提著裙擺,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水坑裏,鞋子襪子全都濕透了,黑發被打濕,黏在蒼白的面孔上。

信真偷偷跟在她身後,剛想上去幫忙的時候,就看見另一個高大的男生比他快了一步。

春奈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,將傘朝他那側微微傾斜。

那是信真從來沒見過的春奈。

她不會瞪著眼睛看他,不會每次見到他都嚇得哭泣。

那個男生接過她的書包,站在她面前半蹲下身,嘴一張一合,好像在說些什麽,臉上的笑意十分溫柔。

——他們在交往嗎?

真的在交往吧。

天氣晦暗,烏雲蔽日,暴雨傾盆。信真悄悄地握緊了拳頭,沒等春奈做出什麽動作,他遽然覺得自己無比可笑,賭氣般得掉頭離開。

他永遠都記得,那個從小就被他欺負的小姑娘似乎快要脫離他的掌控了,少年骨子裏所有的“驕傲與自尊”都被這場大雨所洗去。

他覺得憤怒無比,又無處發洩。

在回去的路上,怒氣沖沖的信真撞倒了一個懷裏抱著一大堆雜物的女生。臉盆、書籍、雨傘撒了一地,就連女生穿的衣服都變得一片狼藉。

信真剛想道歉,黑發少女的動作比他還快,唯唯諾諾地道了歉,她不顧自己被淋濕,飛快地撿拾著地上的雜物。

信真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,幫她一起撿。

“謝謝。”她小聲道歉。

“奈緒,在幹什麽!”見她遲遲沒有跟上,她的父母和妹妹很快就折返回來。

看見滿地狼藉後,她的母親不顧他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,沖她發火:“為什麽會弄成這樣,你讓你的妹妹晚上怎麽用這些東西啊!”

黑發少女輕聲啜泣,嗚咽著道歉。

大吼聲讓信真的怒氣值徹底達到了臨界點。他一把摔下手中的東西。

鐵制的物品劇烈地碰撞在地面上,聲音之大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楞在了原地。

大嬸有些納悶,她還沒開口,就聽見信真怒罵:“你是白/癡嗎,有這種空閑罵人,還不如趕緊收拾東西,還有,東西是我碰壞的,你沖我發火,為什麽要欺負一個小姑娘啊!”

大嬸油鹽不進、理直氣壯地反駁:“她是我的女兒。”

信真覺得很無理,他從前見過的宇智波家的女孩子,都是被呵護的那一個,包括被他一直欺負的小春奈。

少年人環視一圈,陡然拉起正在哭泣的小姑娘的手,十分沖動:“我們走吧。”

她跟他一起走了。

在回家的半路上,黑發少女突然柔柔弱弱地朝他跪了下去。

信真驚呆了。

她顫抖的話語在大雨中異常清晰明了:“我叫奈緒,求求您救救我。”

這個少女是被拐騙的,她的親生父母早就已經找不到了。

信真說:“找個人收養吧。”

少女卻執意要跟著他,信真無奈之下,帶著她一起回家。

家中的長輩雖然嚴厲,但骨子裏都是溫柔的人。

他們商討了一個晚上,最後拍案決定:“那就我們收養吧,正好家裏還缺個女孩子,身世聽起來也怪可憐的。”

春奈很快得知了這件事,她第一次對信真露出了真誠又開朗的笑容:“你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啊,信真,真是令我刮目相看。”

信真飄飄然。

兩個人的關系再一次拉近了。

他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欺負她了,甚至就連給糖示好都要偷偷摸摸。

所有的事情都變得雲開霧散,所有的情意都變成光明正大。

正如春奈二哥叮囑的那樣,信真付出了實際行動,他會在學校裏會幫春奈解決一些瑣事,會替她教訓那些出言不遜的小混混。

他決定要好好學習,追上春奈的成績。

我到了大雨天的時候,信真第一時間幫她撐傘。

春奈對他的好也有回饋。她會幫他覆習落下的功課,細心地指出他的錯誤,會給他帶自己做的便當,會在他成績提升的時候鼓勵他。

她的性格很好,有時候過於溫吞,但並不怯弱。

如果忽略掉那次下雨天的事的話,信真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在往美好的地方發展。

說不定再過幾年,他們就能按部就班地結婚了。

說兩邊的情意有多麽深厚,其實不然。宇智波信真更多的覺得是他擔負的一份責任。

直到有一天——

少年慢慢長大了。

他和奈緒一同出國讀完大學以後,信真忽然發現自己移情別戀了。

雖然還在聯系,但腦海裏春奈的臉已經模糊,卻依然記得那次令他有些難堪的下雨天。

他不想和她結婚了。

但他實在有些害怕家裏的長輩,並沒有明說。私下裏,他努力地想找回和春奈在一起時那種快樂的感覺。有時候春奈在另一邊說話,他的腦海裏總是會閃過奈緒的臉。

他喜歡他慢慢教導這個少女變得開朗,喜歡她依附他的模樣。他一再推拒回家,甚至抗拒那場小時候就定下的婚約。

很快,奈緒懷孕了。

紙再也包不住火。

*

出了醜事,家中的長輩選擇了隱瞞。

他們將奈緒從他的身邊送走,又將信真帶回了家,壓著他去看那本婚書。

撒著金箔的紙頁有些泛黃,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——“春、奈”。

“這才是你要娶的人。”

*

第二年春天,信真和春奈舉行了婚禮。

直到很久很久以後,他們才有了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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